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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红　　农历十二月初八这天，村里家家要吃腊八面。在我们这一带不光吃腊八面，还讲究喝腊八粥。　　农谚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一到腊月，也就进入数九寒天。腊八这天，母亲总要做一锅腊八面。热乎乎的腊八面，如地冻天寒中的一把火，幸福了全家，温暖着我。　　我喜欢在灶前给母亲搭下手，推拉着风箱，风板在风箱肚子里来回滑动，小箱片钟摆一样启启合合，合着风板的节奏，拍打着风口，啪啦啪啦。锅底忽闪忽闪的火苗瞬间升成坚挺的火焰，映在灶前的小痩脸上，像披了一层金黄，全身一下子暖烘烘的。　　母亲把清水洗过的红豇豆倒进翻腾的铁锅里，一勺水豆舀起，半空飞瀑泻锅，反复几次，豆色很快传染了水色。我加了几段硬柴，紧握风箱柄，轻拉慢推，悠悠的火苗舔着锅底，清亮的汤水变得浅红、赭红、酱红，瘦硬的豇豆咧开了嘴，绽开了笑。我似乎成了白居易笔下那个转轴拨弦、轻拢慢捻的琵琶女，左手添柴火，右手拉风箱，“似诉平生无限事”。　　这时候，大案板上那坨面团和母亲那根长长的面杖缠绕、碾压、展开，反反复复，在案板吱吱丫丫的响声中，厚实的面坨摊薄变大，像一朵绽放的大白莲。母亲双手提卷在面杖上的“大白莲”，天女散花一样熟稔，白莲在案板上慢慢舒展、铺开，齐整地折叠，熟练的刀工噔噔噔响起，筋道的面条做成了。　　一指宽的面条扔进了大锅，用筷子在锅里滑几圈，扎堆的面条均匀散开，和豆子交汇，母亲再加好锅盖。炉内的火越发旺，硬硬地顶着锅底，热腾腾的水汽执着地掀着湿重的木锅盖，木锅盖只好妥协，不时闪出一条小缝，水汽借势突突喷出。母亲系着围裙在案板和灶台间忙碌，像在轻纱中穿梭。她揭开锅盖浇半碗凉水，压住翻腾满溢的涨势，来一句“再烧一煎”。随后，炒好的葱花臊子倒进锅里搅匀，腊八面就算做好了。　　和平时面条相比，母亲做的腊八面不惨杂粮，全用麦面。葱花臊子也和平时不一样，加了碎刀的豆腐，油放的也多。葱花臊子绿中点白，油汪汪、香喷喷，富态老人一样慈眉善目。　　这锅腊八面，几乎够我们全家吃两顿。父亲黑瘦脸埋在阔大的搪瓷碗里，筷子不停地在碗里和嘴巴间跳动，哧噜哧噜的响声香远馋人。不一会儿，碗里的热气变成父亲额头的汗珠子。父亲空着碗感慨：滋润，就是滋润！还有没有?　　母亲尽量把吃饭的响声压到很小，味蕾的满足隐在不缓不急的举动中。我和小弟小妹被父亲的气势所感染，呼噜呼噜像打比赛，一小碗面功夫不大就见了底。母亲一旁叮咛，别急，慢点吃，还有哩!　　喝腊八粥是参加工作后逐渐习惯的。腊八当天妻子下班一到家就念叨腊八粥。买来小米、薏米、糯米、花生米、核桃、黑芝麻、红枣、桂圆等食材，照着手机视频做起来。一道腊八粥一道美味，也是一道色泽味俱全的艺术品。　　如今电饭煲熬腊八粥更快，只要加好水，放全食材，密封加盖摁下煲粥按键，腊八粥很快呈现在面前。只是这种速成，没有灶前火苗舔锅，长勺搅拌的耐心；没有任锅中热浪翻滚，稳坐钓鱼台的淡然；没有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的悠然。方便是方便了，但少了些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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