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任硌 叶含勇 胡旭 卢宥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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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走金沙”小分队从四川宜宾溯江而上，沿着沿江高速这个超级工程探访向家坝、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水电站4个超级工程，到达攀枝花市，见证千里金沙江下游的时代巨变
◇“4个超级电站的建成蓄水极大改变了该段天然航道比降大、险滩多、流态复杂等问题，为发展金沙江下游航运、将长江黄金水道从宜宾向上延伸至攀枝花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傍晚时分，船行至布拖县一处叫“牛角湾”的地方，江面突然收窄，两岸壁立千仞，金沙江“小三峡”出现在眼前，一群群白鹤（鹭）在江面上飞舞，白鹤滩快到了
夜宿向家坝（2022年11月21日，晴）
凝视中国地图，处于四川攀枝花市和宜宾市之间近800公里的金沙江下游河段，呈“V”字形奔腾在乌蒙山和大小凉山的高山峡谷中。
乌蒙山区横跨云、贵、川三省，连绵巍峨。千百年来，人们在两岸的大山上繁衍生息，一度经济社会发展滞后，资源性、工程性缺水问题突出……2010年末，乌蒙山区38个县（市、区）总人口2000多万人中，贫困人口曾达数百万人，是全国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之一。
过去“路不通、业不兴、民生艰”，现在黄金水道形成、超级工程崛起、立体交通逐步呈现、产业跨越式发展……
《瞭望》新闻周刊、四川省交通运输厅、中国长江三峡集团有限公司联合组织的“千里走金沙”小分队，从四川宜宾溯江而上，沿着沿江高速这个超级工程探访向家坝、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水电站4个超级工程，到达攀枝花市，见证千里金沙江下游的时代巨变。
清晨，小分队从成都出发，经两个小时高速公路行车后，抵达宜宾市。今天是农历小雪，灿烂的阳光映照在宜宾三江口，红嘴鸥在碧绿的江面上飞翔。记者在三江口登船溯流而上，两岸的宜宾市区高楼林立，江岸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一艘艘满载的货船与我们擦肩而过，气笛长鸣，长江黄金水道一派繁忙。
行驶在金沙江上的货船（2022年11月21日摄）胥冰洁摄/本刊
船行约30公里，一座耸立在山水间的巍峨大坝突现眼前，大坝左岸100多米高的升船机在阳光下分外伟岸。
仅用了不到15分钟，记者乘坐的船便通过升船机上升110多米来到向家坝水库库区，高峡出平湖的景象映入眼帘。
向家坝水电站总装机容量640万千瓦，2012年11月首批机组投产发电，其配套建设的灌区工程，满足了电站周边市县530万亩良田的灌溉和400余万农村人口用水需求。
到达电站后，小分队兵分几路，或采访货物翻坝情况，或采访电站建设者，或商量第二天的采访日程。忙碌到深夜，夜宿向家坝电站营区。
向家坝水电站的下游引航道，货船经此上下升船机翻越向家坝水电站大坝（2022年11月21日摄）胥冰洁摄/本刊
航行金沙江（2022年11月22日,阴）
清晨，小分队一组人到电站大坝拍摄工程雄姿，一组人与三峡集团及向家坝水电站的相关负责人在营地座谈交流。
金沙江的航运情况是此行了解的重点。向家坝电厂厂长段开林告诉记者，该水电站是金沙江下游梯级电站中唯一修建通航建筑物的电站，垂直升船机设计年货运量112万吨，年客运量40万人次。2018年5月26日升船机试通航至今年11月20日，累计过船13200余艘，通过货物超530万吨。除升船机外，向家坝翻坝转运呈现爆发式增长，2021年达到529万吨。
中午，记者登船奔向下一站——溪洛渡水电站。
库区水面宽阔平静，航路上不时遇见满载矿石、河砂的大型货轮。“这在10年前还不可想象。向家坝库区形成前，这里过百吨级小船都困难，现在过5000吨级大船都没问题。”四川省交通勘察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水运设计二分院院长徐昶近10年多次在金沙江下游勘测航道，对金沙江下游航道的巨变感慨不已。
行船途中，同行的航运专家、航道设计师们被记者团团围住，展开地图和设计图，介绍着金沙江下游航运的前世今生。
下午16时左右，船行至宜宾市屏山县新市镇，远远见到江岸两边各有1座100多米高的桥墩耸入云天。
“前面就是沿江高速绥江支线新市金沙江特大桥，全长1867米，桥跨680米，四川岸主塔高度在290米以上，相当于100层楼高。”蜀道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下称蜀道集团）沿江公司副总经理尹山告诉记者。
船至桥下，“平湖映高塔、一桥跨两省”的壮观扑面而来。
由蜀道集团投资建设的沿江高速（G4216成都至丽江高速组成部分）是目前中国高速公路史上在建单体投资最大的高速公路项目，项目主线全长约427公里,桥隧比84%，项目总投资约934亿元。因路线沿金沙江布设，又称沿江高速。
四川省交通运输厅办公室副主任丁杨说，项目2025年建成通车后，将成为成都通往攀西经济区、贯通南亚、通江达海的重要出川大通道，也是服务乌蒙山区、大小凉山彝族聚居区乡村振兴的奔康大通道。
经过7个小时航行，小分队当晚到达溪洛渡电站。
从溪洛渡到白鹤滩（2022年11月23日,晴）
清晨，溪洛渡电厂党委书记、副厂长刘志辉带着记者来到坝顶。岸边的花树、远处山坡上的柑橘林掩映在清澈的库区水面上，宁静而壮美。
溪洛渡水电站位于四川雷波县和云南永善县接壤处，总装机1386万千瓦，是目前国内第三、世界第四大水电站。
刘志辉指着库区两岸的山坡说：“以前这些山上不长树，电站蓄水后，改变了局部小气候，现在老百姓在山上种上了果树，雷波脐橙现在名气大得很。”
上午，小分队乘船前往下一站：白鹤滩水电站，水上行程170余公里。
库区水面上除偶有一艘采砂船外，没有了向家坝库区船来船往的货运繁忙景象。徐昶告诉记者，向家坝、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4座梯级电站相继建成蓄水后，形成了768公里“藕节式”深水库区航道，但除向家坝电站外，另三个电站没有设置船舶过闸及货物翻坝设施，航运暂时还没起来。
但这都或将迎来改变。“4个超级电站的建成蓄水极大改变了该段天然航道比降大、险滩多、流态复杂等问题，为发展金沙江下游航运、将长江黄金水道从宜宾向上延伸至攀枝花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徐昶说，有关方面正在研究推进逐步实现金沙江航道全线贯通。
大家热烈讨论水运的时候，船的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在建的大桥。尹山说，这是沿江高速永善支线上的卡哈洛金沙江特大桥，全长2514米，其中主桥桥长1030米，为国内首次主塔采用钢管结构柱的悬索桥。
登岸后，大桥项目经理袁文带记者到施工点位上，详细介绍了大桥施工的技术创新和环保措施。“简单说就是减少了一些土方的开挖量，减少了对植被的破坏，一滴生产生活污水也不会排入金沙江。”
100多公里的航程中，越往前行，两岸人烟渐少。沿江高速则始终伴随身边，在北岸的高山峡谷中穿越，一会儿是隧洞，一会儿是桥梁。尹山说，沿江高速宜宾到金阳段170多公里桥隧比高达92%，其中隧道比70%，施工难度极大。
傍晚时分，船行至布拖县一处叫“牛角湾”的地方，江面突然收窄，两岸壁立千仞，金沙江“小三峡”出现在眼前，一群群白鹤（鹭）在江面上飞舞，白鹤滩快到了。
在建的川滇金沙江特大桥（2022年11月24日摄）胥冰洁摄/本刊
探访世界第二大水电站（2022年11月24日,晴）
站在白鹤滩水电站的坝顶上，向下游看，峡谷恢宏壮丽，向上游看，库区一望无际，大国重器自带威严。电站建设指挥部党委书记何炜告诉我们：白鹤滩水电站位于四川省宁南县和云南省巧家县境内，总装机容量1600万千瓦，是仅次于三峡水电站的中国第二大水电站和世界第二大水电站。
上午，记者在白鹤滩流连忘返、拍摄记录，试图把这个超级工程创造的多个世界纪录和科技创新一次性搞清楚。
下午，记者乘车前往凉山彝族自治州会东县，途中，又看到一座建设中的沿江高速支线跨金沙江特大桥。同行的交通部门的朋友感慨：以前想在大江大河上建一座桥很难，现在只要需要，随时可建，真是今非昔比。在会东县，小分队分成两组，一组深入会东县的田间地头，了解乡村振兴、产业发展、农民增收，一组与县有关部门座谈交流。
蜀道集团沿江公司党委副书记柯俊告诉记者，今年底沿江高速会东至会理段将实现通车。
“一条好路可以让运输和物流明显提速，把农业和旅游资源串联起来。”会东县交通运输局副局长陈昌治为此很兴奋。
水陆并进，沿江高速和“黄金水道”构建的立体交通运输体系，拓展了山区干部群众产业致富的想象空间。
船过皎平渡（2022年11月25日,晴）
清晨，小分队分组，一组去乌东德水电站，一组乘船去皎平渡。
1935年5月，中央红军共3万多人靠7条木船，在37名船工的帮助下，经过9天9夜，从川滇两省交界处的皎平渡胜利渡过了金沙江入川，摆脱了数十万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87年后，记者在会理市通安镇皎平渡村见到了当年老船工张朝禄的孙子张庆胜。
皎平渡旧址现在已被乌东德水电站库区淹没，张庆胜等村民已搬进了移民新村。
“我虽然没有见过爷爷，但还是很自豪，也想做爷爷那样有担当的人，所以还会时不时到皎平渡来看看，做一名红色遗址和红色旅游的‘义务讲解员’。”
“乌东德水电站位于云南省禄劝县和四川省会东县交界处，总装机容量1020万千瓦，是中国第四、世界第七大水电站，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开工建设并投产的首个千万千瓦级世界级巨型水电站。”乌东德工程建设部党委书记袁廷敏告诉记者。
下午，小分队探访了沿江高速的“智慧梁厂”和火山隧道“数字隧道智能建造示范基地”。高速公路建设中智能化、数字化手段的普及应用，让记者眼前一亮。
探访两江口（2022年11月26日,晴）
小分队从宜宾水陆并进，行进800多公里后，于25日晚抵达攀枝花市。今天，记者来到攀枝花市区的“两江口”采访该市未来的立体交通发展。雅砻江在此汇入金沙江，这里也是乌东德水电站库区的库尾区域，沿江高速也从两江口附近穿过并直达市区。
徐昶高兴地对记者说，他们的金沙江航道建设规划中，起点码头就在两江口附近，在不久的将来，这里有望成为长江黄金水道的新起点。（参与采写：薛晨 胥冰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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